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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贡——那片被艺术选择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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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艺术选择的土地,必然具备被艺术选择的条件。青海省南部的隆务河,冲刷和滋养出了一片神奇的土地,藏族称之为“热贡”。艺术选择了这片土地,因为这里是被自然宠爱的土地——高落差的海拔为这里造就了错落的自然带,这里分布着从亚热带到寒带的许多物种;这里是被战火焚烧的疆土——这里的物华天宝曾经引起人们的贪婪和掠夺,历史上这里几易其主,战事频繁,战争却把不同的文化带到了这里;这里是被宗教洗礼的胜境,宗教用它的宽容和隐忍平息了战火,也为艺术注入了血肉和灵魂。本文从自然、历史、人文等方面阐释了热贡艺术之所以能在这里孕育和诞生的原因。

这是神秘奇绝的郭麻日时轮解脱塔。塔外僧人嘉央群培所凝望的远处便是吾屯村。

在隆务河畔的藏族村落郭麻日,刚刚开始跟随师傅学习唐卡绘制的多杰丹巴正在一盆清水中认真地洗刷一些沾染上了五颜六色的颜料的毛笔,他向我展示了一些色彩艳丽的头。“这些石头可以加工成各种各样的颜色。”他说。我好奇地拿起一块暗红色的石子,看着它普普通通的样子,便问他:“那么它们是怎样加工出来的呢?”多杰丹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我说。这个17岁的少年讳莫如深地笑了,并用眼角偷偷看他的师傅,而他身边的师傅,脸上竟然没有一点表情。

其实,谁都知道绘制藏族唐卡(藏式卷轴画)所用的颜料大都是矿物质的,包括硫磺、砒霜、朱砂等,用这些矿物质颜料绘制的唐卡经过岁月的洗磨和历史的侵蚀依然能够保持鲜亮的色彩,但人们对这些颜料的加工过程却知之甚少。特别是核心部分的加工工序,是对外人严格保密的。它就像是中国川剧中的变脸,是传内不传外的。所以,对生活在隆务河畔的热贡艺人们来说,尽心收藏好颜料配制秘方,是他们接受绘塑学习过程中的一个重要内容。

与这些神秘的矿物质颜料同样神秘的,是黄金颜料的加工和使用。在绘画中用黄金作颜料是“热贡艺术”独具的特色,用金的方法同样是热贡艺人们的绝技,轻易不会传授给别人。也就是这些矿物质颜料和被加工成了颜料的金箔,造就了“热贡艺术”。

“热贡艺术”是藏传教艺术的重要流派,主要有唐卡、堆绣、壁画、雕塑、图案等艺术形式,内容多为佛教人物和佛经故事。发祥于青海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境内隆务河畔的吾屯、年都乎、郭麻日、尕沙日等藏、土族聚居村。几百年来,热贡艺人们的足迹踏遍青海、西藏、甘肃、四川、内蒙古、云南、北京及印度、尼泊尔、不丹、蒙古、泰国等地,吸收并融合了西藏绘画艺术、四川甘孜木刻艺术、甘肃敦煌艺术和南亚犍陀罗艺术的特质,创立了既具有青海地区特点,又有藏族传统艺术风格的艺术流派,体现了与产生在西藏和康巴藏区的藏传佛教艺术截然不同的独特魅力。1982年被统称为“热贡艺术”。

一条河流与一片土地

热贡地区因孕育和诞生了伟大的“热贡艺术”而闻名遐迩。然而,冲刷和滋养出这一片神奇土地的,却是流淌在青海南部的高山峡谷深处的那条不为人知的隆务河。她是黄河的支流之一,发源于青海黄南藏族自治州泽库县多禾茂乡若恰山区,全长144.3公里,流域面积4934平方公里。这条河从海拔近4000米的高度由南向北流淌,进入同仁县境内时,海拔一下下降了2000多米。当它经过泽库草原的沼泽和麦秀原始林区时,又得到了这里花草和树木的滋养。隆务河长大了,一如一个狂傲的少年经历了太多的艰难险阻逐渐成熟了一样,变得沉稳舒缓起来。它在黄河流出青海进入甘肃后,又回头再次进入青海所形成的巨大的河湾里,冲刷出了一片谷地,接着它浩浩荡荡,一路往北,湍急的水流把险峻的隆务峡劈成了两半。它流经的地区有泽库、同仁地区,这个地区是青海黄南藏族自治州下辖的两个县,藏族则把这一地区称为“热贡地区”。热贡显然不是一个行政区域地名,在青海藏区,类似这样不受行政区域限制的地名很多,这些地名都有着它的历史渊源,而今天,它们则完全成为藏族民间对某一区域的认定方式。

曾经跟随张大千先生在塔尔寺和敦煌临摹壁画的夏吾才让老人,是当代最负盛名的热贡绘塑艺术大师之一,他将整个一生都交付给了热贡艺术。他的家人及后代都继承他的艺术,上图便是他的家人在吾屯下庄村的家中作画的场景。摄影/任建军

青海民族学院教授、长期从事热贡艺术研究的马成俊先生认为,热贡一词的地域概念大体上相当于1953年前的同仁县。同仁县成立于1929年,其南北长200公里,东西宽约80公里。1953年,和日、王家等区域从同仁县分出,成立了泽库县。也就是说,曾经的同仁县包括了整个隆务河流域。隆务河流域就是热贡地区,这应该是认定热贡这个藏语地名的最好方法。

这片地域东邻甘肃省夏河县,这里是藏传佛教格鲁派(黄教)著名寺院拉卜楞寺所在地,拉卜楞寺作为藏传佛教文化富有影响力的传播地,与热贡地区保持着紧密的文化上的联系。至今,许多有志于研习佛学的热贡青年在这里出家为僧,在青灯黄卷的陪伴下苦修佛果,热贡地区历史上著名的学人更顿群培等都曾在这里学习。西接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的同德、贵南、贵德三县,这里气候宜人,物产丰富,民族杂居,宜农宜牧,是青海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的结合部。其中贵德县与青海农耕文化的发祥地河湟谷地紧紧相连,深受汉文化的影响,被誉为青海小江南。

热贡地区及其周边文化区域示意图

南连河南蒙古族自治县。这里的蒙古族人在与藏族的杂居生活中,已经丢失了自己本民族的语言,说着一口纯正的安多藏语,同时这里曾经也是藏传佛教宁玛派(红教)的兴盛之地,后来改宗格鲁派。北临尖扎县和循化县。这里是黄河流经的土地,循化地区生活着信仰伊斯兰教的青海本土民族撒拉族。撒拉族先民远从撒马尔罕一路寻找新的家园来到这里,带来了最古老的《古兰经》,这部神奇的《古兰经》至今还珍藏在这里。

可以看出,热贡地区处在不同民族不同信仰众多文化的包围之中,我想,或许正是这种文化的合围成就了热贡艺术的生命力和独特性。但让我不解的是:今天被称为“热贡艺术”的这种藏传佛教绘塑艺术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这种艺术在这一地区何以能长久保存而不凋谢呢?带着这个问题,我踏上了去往青海泽库县的路程。

被自然宠爱的山水

我将从隆务河的源头开始,进入地处隆务河谷地区的同仁县政府所在地隆务镇,再从隆务镇进入隆务峡,我的终点是隆务河流入黄河的隆务峡口处。我将沿着隆务河顺流而下,去寻找热贡艺术成长的足迹。

沿着隆务河由南向北,看着车窗外与我若即若离的隆务河,两岸的风景不断地变化着。在它的源头,是典型的高山草甸类地区,牧草中夹杂着被当地人称作喇叭花的紫色的秦艽和被叫做馒头花的白色的狼毒,这些药用植物生长在这片海拔4000米的地区,把这片草原点缀得煞是好看。接着,车窗外出现了大片的沼泽,由于水的原因,这里的牧草开始变得茂密而又修长,色泽由源头地带的深绿变成了浓绿。一些野兔和火狐看到我的车,从容不迫地向沼泽深处跑去。我看到灿烂的水晶晶花在那些野兔和火狐逃向远处的路上一片片地开放着。牧民的帐篷和帐篷周围散落的牛羊群则是这些风景中最普通的一抹景致。

同仁县的自然风景清新迷人,色彩绚烂多姿。或许这就是热贡艺术的染色体,热贡艺术正是因为自然景色的渲染才有了鲜亮的装饰性和层次分明的立体感。

摄影/马培华

当隆务河走出沼泽地,沼泽地里许多细小的水流加入了它,隆务河变得壮大起来。隆务河就这样欢快地流淌着,那清亮的溪流,就像是一个活跃的胚胎,吸吮着大地的营养在不断壮大——或许,这里就是热贡艺术的萌芽。

伴随着隆务河的蜿蜒,我的车经过麦秀原始森林区,抵达了同仁县政府所在地隆务镇。我决定在这个小镇休整一夜。从与之比邻而居的隆务寺传来的海螺声和法号声为这个宁静的高原小镇增添了一些平和祥瑞的气氛。第二天我又上路了。

热贡艺术与热贡人们的生活已经融为一体了。图为吾屯村一位艺人的家中一角.

进入了隆务河谷地区后,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象:成片的麦田,麦田之间的村庄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农家院落里种植着果树,等待成熟的果实坠满了枝头——除了麦田,这里又见到了被人们驯化的果树。在整个青藏高原,能够生长瓜果的地方也就只有西藏林芝等数得过来的几块地方。随着果树的出现,帐篷和牛羊群从视野中消失了。

也就是在这片谷地上,依次坐落着吾屯、年都乎、郭麻日、尕沙日四个藏族和土族村落。这里是热贡艺术温热的子宫,是热贡艺术的发祥地。这里的农民,90%以上的男士都在从事热贡艺术的绘塑,素有“村村是画乡,人人是画匠”的美誉——隆务河把它一路所见到的所有的色彩浓缩成一种智慧,赋予了这里喝着隆务河水长大的人们,并沿着它的流向,走出了这片土地,走向了世界。

年都乎村的艺人举着给隆务寺里的活佛刚做好的“兜”。

而今,我就是沿着热贡艺术出发的地方向北行驶。进入了隆务峡后,在那些宽阔的地方,也就是那一片片冲积扇上,坐落着一个个小村落。袅袅炊烟中彩色的经幡在随风飘摇,隐约的海螺声不时传来。村落周边,是切割成小片的农田,碧绿的麦子正在抽穗,油菜花金黄耀眼。更远的地方,能看见羊群像白云一样飘动。比起源头的纯牧业景象,比起谷地的农业风景,这里呈现出的是一片宜农宜牧的独特景致!隆务河经历了一个状如英文字母V的神奇的动植物分布带。

从高山草甸到麦田,再从麦田到果树,又从果树到农牧兼营的田野和牧场,这种V形的海拔落差表现在地面上,那就是地面植物分布上的丰富和奇异——植被从稀疏进入茂密,又渐次稀疏起来,植物种类由稀少变得越来越多,再渐次稀少起来。隆务河的经历与沿途的植物分布一样丰富而奇异。有时我想,如果隆务河是一个人,它的阅历足以使它成就一番事业的。而它真的就成就了一番“事业”,这就是热贡艺术!隆务河流淌在自然条件差别极大的地域之中,目睹了由于自然条件不同而造成的不同的生产、生活方式,它聚集了太多的灵气,具备了创造艺术的潜能。

吾屯下庄村正在制作泥塑的艺人。摄影/任建军

我曾经读过一篇文章,被文章中的一个观点所吸引。那个观点认为,自然带的方向是水平的即东西向的,如果河流的方向也是东西向的,那么这样的流域内就容易形成统一的文化。这是因为同一自然带内,温度、降雨、光照的条件大致相同,自然环境比较接近,最早驯化的动植物也大致相同,生产和生活方式较少差异,因此很容易形成同一的文化。相反,如果自然带的方向与河流的方向不一致或是交叉的,河流就会造成错位的自然带,形成一个个独立的自然区域,而每一个自然区域由于生产生活方式的不同,就会造就出相对独立的文化。

这一概念让我豁然开朗,我恍然觉得我从隆务河流域的独特性中看到了同样独特的热贡艺术产生的原因,我还看到了这一艺术几百年来在这一地区经久不衰的原因。

吾屯下庄村的唐卡学徒向人展示他们的作品。吾屯上下庄以绘制唐卡而闻名。

隆务河由南向北流淌,与水平的自然带形成了交叉,虽然它全长只有140多公里,但它却在这短短的流程中,穿越了泽库草原纯牧业区、集多个气候带植物种类为一体的麦秀原始森林区和业已成为青海省粮油产区之一的隆务河谷纯农业区、隆务山区的半农半牧区。于是我想,穿行在不同的风物之中的隆务河,赐予热贡人民太多的想象力和缤纷的色彩,驱使他们拿起了画笔,从这多彩的自然中吸取养分,创造出了多彩的艺术。而这一艺术流传至今的原因,同样是隆务河用它的身躯,用它造就的高山和峡谷,抵挡了山外强劲的季风的吹拂,把纯真、自然、独特的艺术永远留在了这里。

这片被自然宠爱的山水,正是因为得到了自然的宠爱,滋生了艺术的萌芽,孕育和诞生了伟大的热贡艺术。

被战火焚烧的疆土

在隆务河谷的吾屯上庄村,我向着被村舍围拢着的吾屯上庄寺走去。这个只有20多名僧人的寺院,却是驰名藏区的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藏族称寺院为“贡巴”,意思是寂静之地,因此藏传佛教的寺院一般都要修建在远离村镇没有喧嚣的地方,而这座寺院就修建在村庄里。有了宁静平和的心态,有了虔诚的信仰,寺院的位置在哪里,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走进寺院,我便被一幅表现“香巴拉之战”的壁画所吸引,正看得出神时,有一位老阿卡,用汉语对我说:“买票,买票!”我急忙掏钱,心里不禁感叹着,这个曾经封闭的地方,这个因为封闭而创造了独特艺术的地方,如今因为要走产业化道路,已经对外敞开了大门,短短几年时间,他们已经有了这么浓厚的商业意识。老阿卡接过钱,看了我一眼,于是我用藏语对他说:“我是个加哇(加哇是安多藏语朝圣者的意思)。”老阿卡急忙掏出已经装入宽大的袍袖中的钱,向我递了过来,他说:“加哇是不要钱的。”我摆手表示拒绝,但老僧已经把钱塞进了我的衣兜。藏民族的真诚和直率,或许不会被任何一种外来的东西所扼杀,商业意识更加无法泯灭这种纯真的本质。

采用现代材料,制作却是用传统的方法——“串绘”来作壁画。这在热贡地区独具特色。

看着“香巴拉之战”的壁画,我忽然突发奇想,或许这不是一幅描述传说中的战争的壁画,或许它描述了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场真实的战争场面。因为历史上这里曾是战事不断、相互争夺的一个地方。马成俊先生在他主编的《神秘的热贡文化》一书中认为,热贡地区北有滔滔黄河,南为广袤大草原,中游隆务河潺潺流过,依山傍水,形成了既宜农又宜牧的地方气候。按他的说法,这种既适于农作物生长,又适于牲畜驯养的土地,正是带给它战争灾难的最大原因——大自然对这片山水过分宠爱,赐予它太多的物产,导致许多人把贪婪的手伸向了这里。

从历史记载的只字片言中,我们看到这里曾几易其主,可以想象,每一次易主,都是一次血雨腥风的战争的结果:两汉时期,先零羌、烧当羌等羌人经略此地,及至宋代,这里成为唃厮啰政权的地盘,到元时,这里又成为蒙古族统治的地方。与此同时,蒙古人和汉人先后入主热贡,紧接着,游牧于青海湖一带的一部分藏族迁居这里……

年都乎寺内现存最古老的壁画之一。摄影/郑云峰

如今,战争的硝烟已经散去,那些历史的过往也已经隐没在岁月的风尘之中。但炮火和烽烟依然在人们心头留下了烙印。这是我从吾屯村走到不远处的年都乎村后一个最大的感受。走在去往年都乎村的路上,有许多骑着摩托车的村民超过我的车,一路呼啸着驶入了这个依然保留着厚重的城门的村落。在村口,我还看到一个正在打手机的红衣僧人,这一切,都让我感受到了现代文明在这个古老村落散发出的那种时尚而有些冰冷的气息。

年都乎村坐落在隆务河西岸。如果说吾屯上下庄是以绘制唐卡为主要工艺制作的村落,那么年都乎村的优势则是他们的堆绣制作。而令我感到吃惊的,并不是这里的堆绣艺人高超的堆绣制作手艺,而是年都乎这个土族村落的结构布局。起先是古老的城门吸引了我,接着我发现了它的秘密!这个村落的每一个巷道都窄小而又曲折,随便走进一条巷道,迎面看到的是许许多多可以选择的方向,巷道与巷道之间四通八达而又指向模糊,如果没有人带路,走入这些巷道的陌生人几乎不可能走出来,也就是说,年都乎村的村巷是一个巨大的迷宫。相反,村里所有人家的房屋,屋顶却是连成一片的,只要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就可到达所有人家的屋顶!显然,这是为了防御和击退外来的侵略者而精心设计的,我似乎看到了年都乎的先民们有条不紊、紧张有序地穿梭于屋顶与巷道之间,把入侵的外敌打得晕头转向的场面。

吾屯下庄村的一家人为寺院晒佛节专门制作的14米×28米的堆绣。摄影/蔡征

年都乎村的人们深信,他们的祖先是被皇帝派到这里来守边的!而同样的说法,我们在吾屯村也听到了,他们认为他们的祖先同样是皇帝派来的,“我们是来这里屯田的,我们的老家在江南!”他们说。有关在这里屯田的历史,在各种史料中有明确记载。《循化志》载:“明初立河州卫,分兵屯田。贵德共十屯,而保安有其四。”这里所说的保安,指的就是今天的热贡河谷地区。更加有趣的是,在《循化志》中,还有这样一段记载:“屯兵之初,皆自内地拔往,非番人也,姑今有曰吾屯者,其先盖江南人,余也有河州人。历年既久,衣服言语,渐染夷风。其人自认为土人,而官亦目之番民矣。”在隆务河谷地区,还有人说,他们的祖先信仰伊斯兰教,这种说法同样不是空穴来风。马成俊先生经过研究认为,早在13世纪初叶,蒙古族征服了信仰伊斯兰教的中亚广大地区,当地穆斯林被编入“探马赤军”,当时的热贡地区也有“探马赤军”驻防。

然而,堆绣制作手艺最为高超的艺人们却集中在年都乎村,右图中是年都乎村一位正在给四川白理寺制作堆绣的艺人。

热贡,这片肥沃的土地,在不断的战事和屯兵中,确切地说,在不断的占有和掠夺中,先后有蒙古族、汉族、藏族以及穆斯林民族等进入这里,他们在强大的统治集团左右下,为着贪婪和私欲而来,不经意间,他们却把各自的文化带到了这里,并且和当地的文化融合在了一起,这为热贡艺术的产生与发展,为热贡艺术独特风格的形成奠定了牢固的基础——热贡,由于她的富饶美丽,给她带来了战火的灼痛,而战火同时也给她带来了五彩纷呈的文化的融合。

或许,我们依然可以从今天的热贡艺术中看到这种文化大融合的影子,比如在堆绣艺术品中蕴含的那种江南刺绣的精细和柔美,比如在雕塑作品中,我们不断看到的与内地完全不同的二郎神的形象……

被宗教洗礼的胜境

穿行在隆务河谷的一个个村庄,和煦的微风中用来煨桑的柏香在燃烧中散发出奇异的芬芳。刚刚看完寺院大殿里有些破损但神韵依旧的壁画,走出大门,就看到一位土族老人穿着融合了藏族服装特色的土族长袍虔诚地转经,顷刻间,我有一种穿行在历史之中的感觉。

每每说起热贡地区的历史,这里的人们就会说,这里是“兵家相争之地”,发生过许许多多的战争,可是当问到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战争,有没有一次在历史上确有记载的战事的时候,谁都不能回答。为此,我也查阅了一些资料,除了只字片言笼统的说法以外,依然没有看到一些具体事例的详细记录,这是为什么呢?

年都乎村宛如战地工事般的村落布局足以证明这里当年战争的激烈,可是这里的人们却没有从祖先那里得到一星半点关于战争的记忆。离年都乎村不远的郭麻日村和尕沙日村以跳“莫合则”(军舞)而驰名,当问及他们为什么要跳军舞时,他们的回答是为了庆祝胜利。青海省文化厅研究员曹娅丽经过多年研究认为,“莫合则”是这里的人们为了欢庆停战而跳的——吐蕃军队与唐军交战多年,各有胜负,最后唐军因气候和供给等诸多原因不战而退,“莫合则”就是庆祝这场战争的停止而跳的。

也就是说,在关于战争的记忆中,他们的祖先几乎忘记了所有与战火、与流血有关的事情,而仅仅记住了这样一次算不上胜利的胜利。恍然间,我似乎明白了他们的苦衷:他们饱受战争给他们带来的痛苦,所以他们把战争从记忆中抹去了,他们甚至对自己的后代守口如瓶,只是把这样一种庆祝停战、感念和平的舞蹈流传了下来。

众多藏民扛着巨型唐卡前往晒佛场的途中。摄影/李洋

我由此也找到了宗教为什么在这里盛行的原因——在战争的恐惧和不安中煎熬的人们一旦遇到慈悲为怀的宗教,他们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宗教的怀抱。于是,当各路宗教传播者进入这片土地,他们受到了空前的欢迎。

首先来到这里的是西藏的瑜伽师拉杰直那洼(热贡人尊称其为阿米拉杰),他是萨迦王八思巴派来的。在一个花红柳绿的夏日,他来到了热贡地区开始传播藏传佛教,绘制佛教内容的图画,再用图画的形式形象直观地向人们解析佛教教义,成为他传播宗教的手段之一。于是,藏传佛教开始在这里生根发芽,宗教像阳光一样,温暖和照亮了人们的心灵。同时,藏传佛教绘塑艺术也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如今,热贡艺术研究者把这段历史看成是热贡艺术的起源。

公元1301年,隆务寺在这里落成,藏传佛教造像艺术和绘塑艺术随着寺院落成而得到更为广泛的传播。明宣德年间,随着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兴盛,原为萨迦派的隆务寺改宗格鲁派,寺院开始扩建,得到西藏僧人真传的当地画工艺师参与了佛像和壁画的绘塑。随之,热贡地区一些村落都先后修建了自己的寺院,藏传佛教在这里得到广泛传播。

热贡艺术起源于热贡地区的藏传佛教传播,藏传佛教开始在这里生根发芽的同时,藏传佛教绘塑艺术也得到了传播。上图为吾屯上庄寺正月举行的晒佛节场景。巨型唐卡为热贡艺人们所绘制。摄影/郑云峰

藏传佛教在这里刚刚兴起,修建寺院蔚然成风,于是那些得到了西藏僧人的传授和指点的画师工匠们有了用武之地,他们奔走于各个村落之间,在这种奔走中,他们的技艺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很快,这里所有大一点的村落都有了寺院,寺院里还有了尚不太成熟,但已经有了一定功底的壁画和雕塑。这些画师工匠们发现,寺院之于他们不仅是他们精神的栖息地,而且是他们物质的保障者——寺院是他们绘塑作品的最大买家。如此,为寺院绘塑宗教艺术品便成了隆务地区这些画师工匠们的谋生手段,能够从物质上给他们带来实惠的寺院,也就受到了他们更加虔诚的顶礼膜拜。很快,他们的足迹就踏遍了整个热贡地区。

那些为战争而来的士兵们,不经意间带来了他们故土的文化,那些为宗教而来的传播者们,无意之中在这里播下了艺术的种子,而走出去的热贡画师工匠们,在异地他乡的土地上,更是如饥似渴地呼吸着外面世界的清新空气。

如今的黄南藏族自治州,素有“小西藏”之称,之所以有这样一个称谓,是因为这里浓郁的宗教气氛。行走在隆务河畔,在绿树掩映之中,随时可以看到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寺院金顶和村舍间鹤立鸡群般的白色佛塔。藏传佛教在这里已经根深蒂固,这里的藏族、土族和部分汉族都信仰藏传佛教,“他们除了参与一些寺院举行的佛事活动以外,每日还在自己家的佛堂里念经祈祷,并且煨桑烧香,这是他们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马成俊先生眼里,藏传佛教已经渗透进了这里绝大多数人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

但宽容的藏传佛教并没有拒绝其他宗教在这里传播——随着穆斯林“探马赤军”在这里驻防,伊斯兰教随之传入;随着内地汉族的移民,道教也随之传入,至今我们在热贡地区还能看到许多供奉二郎神的二郎庙,供奉关云长的关帝庙。

宗教就是这样走进了在躯体和心灵上饱受战争创伤的人们的生活,融入了他们的血液,并以遗传的方式,进入了热贡子孙的血脉之中。宗教赋予了热贡艺术血肉和灵魂。热贡艺术就是在这样一种浓郁的宗教背景下,在热贡画师工匠们满怀虔诚的笔端和刻刀下,以佛教人物、佛教故事为内容,走到了世界的前台。

个性的土地

被艺术选择的土地,要受到艺术的检验。

艺术把一个海拔落差巨大的自然环境带给了这片土地,让这里的人们每日目睹比其他地方更为丰富的色彩,让他们学会用色彩去认识世界。艺术把意味着流血、意味着牺牲的战争带给了这片土地,让这里的人们品尝了恐惧、惊慌和冷酷的杀戮之后,又用战争带来的异域文化掩埋了地上的血腥,把奇异和灿烂赋予了这片土地。艺术把隐忍和宽容的宗教带给了这片土地,让这里的人们抚平心灵的创伤,在精神世界里得到永远的慰藉,并且用赞美和歌颂的形式,去描画心中的神灵,以及神灵带给自己的启迪。而描绘这些图画的颜料和色彩来自大自然,只有这样的颜料和色彩,才能够抚平战争带来的创伤,呈现出和谐宁静的安乐景象。艺术就是这样选择了这片土地,并从这片土地中吸取养分,开出了奇异的花,结出了神秘的果,成就了独一无二的热贡艺术。

或许,这个处在多个民族多种信仰多种文化包围中的土地,在与周边文化的碰撞和比较中,凸现出了自己的独特性,从而使保持自己的文化个性成为一种无意识不自觉的行为。对外来文化的吸收,则永远是在一种警觉和谨慎的心态之下。

几百年来,热贡艺人们的足迹遍及青海、西藏、甘肃、四川、内蒙古、云南、北京以及印度、尼泊尔、不丹、蒙古、泰国等地作画及学艺,也给当地留了许多精美的作品。图中是塔尔寺正月的艺术展一角,作品为热贡艺人所绘制。摄影/郭全刚

如今,热贡艺术在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进一步落实和旅游业的发展影响下,得到了空前的发展,许多优秀的热贡艺人也脱颖而出,其中有曾经跟随张大千先生在塔尔寺和敦煌临摹壁画的夏吾才让老人,他在1988年获得“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称号;在他之后,宗者拉杰先生于1999年主持创作完成了长达618米的“藏族文化艺术彩绘大观”巨幅卷轴画,赢得了“大世界基尼斯之最”;今年30多岁的艺人桑杰本则于2001年成立了自己的热贡艺术开发公司,开始从事热贡艺术品的创作开发生产和销售工作。他们的经历刚好说明了热贡艺术在近20多年间的发展之路:中国改革开放后,纷纷开放的寺院和信仰活动逐渐转向公开的信佛家庭,开始大量购买宗教用品,这为夏吾才让先生提供了充分发挥其高超的绘塑技艺的广阔平台;市场经济的进一步开放和新的商业理念的不断传入,导致了宗者拉杰明显带有宣传、包装意识的创作和商业活动,这是热贡艺术从宗教用品向具有商业属性的工艺品过渡的重要时期;桑杰本则自然而然地成为热贡艺术产业化进程中的代表人物。

考察结束后,在返回西宁的路上,被隆务河描绘出的自然美景在我的车窗外一一晃过。我忽然觉得,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似乎触摸到了这片被艺术选择的土地的心跳。

中国国家地理的描述

“热贡艺术”是藏传佛教艺术的重要流派,主要有唐卡、堆绣、壁画、雕塑、图案等艺术形式,内容多为佛教人物和佛经故事。发祥于青海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境内隆务河畔的吾屯、年都乎、郭麻日、尕沙日等藏、土族聚居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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